銀河角落

／銀河光年

最近韓國江南大叔的騎馬舞風行世界，中國譽之為神曲。

騎馬舞透露了韓國流行歌曲大行其道的秘密，就是韓國舞功了得，登上了世界舞台。

韓國舞功了得，另一個證明就是韓國女子、男子團體席捲了全世界。韓國俊男美女一字排開，隨便就七、八、九個人，單單畫面就很飽滿，何況女生美得發泡，男生帥到煞，不夠美不夠帥的，硬是要整型到超美超帥的才上螢幕，而且，如果沒有整齊俐落的舞步，是不敢那麼多人上場的，外行人一看也知道其舞蹈功力深厚。

有沒有注意到，南韓是以俊男美女軍團風騷全球，北韓也有整齊俐落卻是荷槍實彈的軍團，來攫取全球的注意，一樣都把韓國人的團體精神發揮到極致。

如果不論舞步，不論團體，韓國人不一定就有得比，因為每個國家都有好聽的歌曲，也不怕沒有俊男美女。

所以我要說的就是單論歌曲的成就，我們台灣可不輸人的。有一首真正的神曲，就是黃克林的《倒退嚕》（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mPRtVb0s81c），值得以文章來禮讚。

《倒退嚕》的基調是協助亡靈在黃泉之路順利前進，以便投胎轉世或在陰間安身的法會及牽亡陣。

法會由道士起壇作法，誦經持咒，恭請神明，超渡亡靈。新加坡一帶的華人，將《倒退嚕》稱做西公（師公的河洛話音譯）歌，顯然他們很知道就道士做法會是在做什麼。新加坡是台灣以外最喜歡唱《倒退嚕》的地方，台灣在黃克林之後，沒有幾個人能唱《倒退嚕》，女歌手中也好像只有新加坡的女歌手敢挑戰《倒退嚕》（像是朱莉莉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5U18wy0rVyY、李佩芬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hJgwAdsq3Bs）。

牽亡陣由頭帶紅帽的紅頭法師及三姑娘媽，以一定的儀式，引導亡靈順利通過各個黃泉關站及奈何橋。當紅頭法師操起搖鐘，吹起牛角時，鐘鐘鏘鏘之餘，高昂的旋律迴盪在廣闊鄉間寒冷的夜晚，小時候聽到這樣的聲音，倍感死亡的陰森恐怖。《倒退嚕》唱到過橋時的高音拉呼，就是仿似法師吹牛角的聲音。

但不要以為《倒退嚕》有多麼莊嚴或陰森，《倒退嚕》所透露的是道士法師在儀式中忘了經句咒語，就胡謅亂扯出一些事情帶過，像「鶯歌出土炭，草山出溫泉」，甚至乾脆唸起桌上的供品「尖嘴是雞嘿，扁嘴是番鴨，彎彎是豬肉，四角是豆干，白白是麵線」，最過份的是道士還將自己兒子愛到別人女兒的事情，權充讓死者家屬回答的問題，而且心思還飛到麻將桌，口頌「槓頂開花多一台」，反正死者的親朋好友顧著悼念死者，根本聽不清楚道士唸的是什麼。原本應該是悲傷莊嚴的法會，道士法師無厘頭亂唸一通，簡直令人噴飯。

《倒退嚕》的偉大成就就是將原本莊嚴甚至可能陰森的儀式，通過道士法師的胡謅亂扯，變得詼諧逗趣又熱熱鬧鬧，在真實的禮俗之外，將豐富多樣的庶民情感融入歌曲中，為其他歌曲所望塵莫及。面對陽世與陰間、神明與亡靈，生者與死者，《倒退嚕》讓庶民的趣味游走其中，營造出一種庶民對儀式窠臼既未反抗又不死守，以輕鬆詼諧面對人生的態度。 

《倒退嚕》另一項偉大之處，是讓民俗信仰的經句咒語出台，不使其聲音委屈在鄉間底層而黯然消失，而將其幻化成大眾百聽不厭的流行歌曲。道士久頌成調，本身就是一種歌曲的型式，搭配適當的旋律，可以變調出獨特風格的歌曲。牽亡歌鼓勵亡靈一步步過關渡橋，並以亡靈順利通過黃泉之路，來安慰生者，所以其本質並非沈重緩慢的曲調，反而是趕路式的輕快之歌，有搖滾的味道。多虧黃克林別具隻眼，悟出這些民俗聲音的本質，鬼斧神工將其轉化為流行歌曲。

當你聽到《倒退嚕》，有沒有很想起乩的感覺？這就對了，《倒退嚕》就是起乩之歌，呼喚台灣人的靈魂，讓你想手舞足蹈想抓狂。在當時電視版的《倒退嚕》中，圍繞黃克林的就是乩童與大鼓陣舞者的裝扮，乩童在舞台上翩翩起乩，往後有黃克林登台的場合，製作單位想搭配的也是乩童起乩。但是其配舞太粗糙，沒有達到像《倒退嚕》歌曲的成就，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從乩童七星步之類手法步式，甚至牽亡陣中移花踩蓮式的舞步，脫胎出一種神奇的舞步，至少可以流行全台灣，總比看三太子跳韓國的sorry sorry好太多了。

《倒退嚕》在台灣流行後，美國黑人的饒舌歌(Rap)也逐漸在台灣興起，《倒退嚕》可以看成台灣式的饒舌歌。但台灣音樂人崇尚西洋風，忽略台灣民間厘俗藏有獨步世界的法寶，黃克林後繼無人，只有Rap傳唱，注定台灣習慣處於世界的邊緣。

黃克林曾說名稱所以是《倒退嚕》，因為當時有首很紅的流行歌曲，就是林強的《向前行》，大家都在向前看，應該也要向後看一下。《向前行》雖然是台語搖滾的里程碑歌曲，但《倒退嚕》融合許多元素，渾然天成，有無比的威力與感染力，更顯得光芒萬丈。不過，眾生昏愚，好像無法參透克林大師的開示。 

流行歌界中喜歡天王來天后去，《倒退嚕》的黃克林不是天王，他已位入神聖之列。